第一百三十二章 何家的答案

那是一陣短暫的沉默，卻讓高原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；而何月也緊抓著桌布，白皙的小手都鼓出了青筋。

片刻後，何父突然微笑道：「種大棚挺好啊？據說中村那邊種棚，都快要奔小康了。咱黃龍地區普遍落後，你媽能有勇氣干這樣一個活計，也挺不容易的。」

何媽也忙跟著說：「就是嘛，誰說不好了？而且黃瓜價格挺貴的，這兩年行市也好，以後咱們得抽時間，去小原家的大棚里看看，順便摘點兒新鮮的黃瓜吃。」

高原終於鬆了口氣，忙不迭地說：「叔叔阿姨，我歡迎你們去採摘，到時候摘多少都行，我媽很會管理，黃瓜質量也特別好，都是給超市供貨的。」

「來，咱爺倆再碰一個！」何父再次舉杯，高原更是跟著一飲而盡。

放下杯子後，何父突然又問：「小原，你爸是幹什麼工作的？跟你媽一起種棚？還是在外面做建築？我聽說最近幾年，你們新興那邊，不少人都外出打工了，應該挺辛苦的吧？！」

這話再次讓高原心裡「咯噔」一下！父親是傻子的事情，連何月都不知道，他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開口，這才是他心裡最難以啟齒的障礙。

何月就拿腳踢著他說：「我爸問你話呢，照實說就行了。我爸媽也不是勢利的人，你有一說一。」

那一刻，何月是幸福的，高原的家庭情況，明顯也能被自己的爸媽接受，所以往後的事情就都好說了。她可以大膽地跟高原牽手，跟他擁抱，甚至親吻。因為她已經得到了父母的許可和認同，她可以肆無忌憚，好好的與這男孩恩愛了。

關於未來，她甚至開始有了美好的暢想；往後她要學習做家務，學著照顧人，要讓這令人憐愛的男孩，在她身上找到溫暖。

「畢了業我們就結婚，組建一個小小的家庭，我要每天都守著他、看著他，也不能讓他太得意，偶爾也要欺負他，看看他窘迫的模樣。」何月坐在那裡捂嘴傻笑，可高原額頭的汗，卻不自覺地滲出來了。

「高原，沒什麼不方便說的，叔叔阿姨都把話聊到這個份兒上了，你應該懂我們的意思。」何父轉著手裡的杯子，朝高原誠懇道。

「我爸…我爸……」高原抿著嘴，臉色漲紅地顫著胳膊，又伸手指著自己的太陽穴說：「我爸這裡不是太正常，就是智力有點低。也就是…就是村裡俗稱的……傻子。」

「嗡！」那一刻，在座的四個人，包括高原在內，大腦都懵了一下。

尤其何月父母臉上的笑容，正以極快的速度消融，取而代之的是滿臉凝重，甚至不可思議。

倒是何父見慣了大場面，他趕緊深吸了一口氣說：「對不起啊，叔叔不該問的，這事兒怪我。」

高原臉色尷尬地低頭說：「沒什麼丟人的，父親再傻，那也是我父親。」

「對對，你這孩子有孝心，叔叔給你滿上，敬你一個。」說完，何父趕緊去拿酒瓶。

「叔叔，我給您倒，您是長輩！」高原忙搶過酒瓶，那倒酒的手都在顫抖，他明顯已經感覺到，氛圍完全不對了。

「來，小夥子，咱們幹了！」說罷，何父一飲而盡；高原也咬著牙，直接把酒喝掉，企圖用白酒的辛辣，來掩蓋他內心的彷徨。

接下來，整個飯局似乎就不那麼熱鬧了，每個人都各懷心事，表情凝重的厲害。

高原感覺如坐針氈，便起身說：「叔叔阿姨，你們先吃著，我去趟衛生間。」

說完高原就去了樓下，先把飯錢結了，然後又跑去衛生間，狠狠洗了把臉。

這種事情是躲不過的，今天瞞了，明天別人照樣會知道；與其等未來，讓爸爸媽媽在何家面前丟臉，倒不如現在，自己就先把這一切承擔下來。能成就成，不能成，我也已經儘力了，我問心無愧！

緩了好大一會兒，高原才重拾心情上樓；只是他剛來到包間門口，就聽到裡面的何月說：「爸媽，高原人好吧？！這個事到底行不行？你們給我個準話。」

「等回頭再說，先吃飯吧。」何媽聲音冰冷道。

「爸！」何月又朝父親乞求。

「現在不是撒嬌的時候，吃飯！」何父也語氣嚴肅道。

高原靠在包間的牆邊，仰頭深深吸了口氣，似乎一切都完蛋了，四哥說的沒錯，這婚姻大事要牽扯的東西太多，而愛情只是個附屬的參考罷了。

但高原似乎還抱著一絲僥倖，至少何月的爸媽，還沒有將話說死。

於是他強迫自己帶著微笑，走到包廂里說：「叔叔阿姨使勁吃，不夠我再點。」

「夠夠，小原你也趕緊吃，光看你忙裡忙外，也沒吃上幾口。」何父趕緊招手，忙讓高原坐下來用餐。

飯菜依舊是那麼可口，只是話題卻失去了剛才的火熱。等快吃完的時候，何媽突然笑著看向高原，手拍著他肩膀說：「蠻好的一個小夥子，何月能跟你做好朋友，我們都挺開心的。」

高原手裡的筷子，瞬間頓了一下，他的心也微微緊縮，臉上卻不敢有任何錶露。

他們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，讓自己與何月做「好朋友」，這就是最終的答覆，也是最「善良」的答案。

「何月在高中幫了我很多，我理應報答她。」說完，高原還深情地看了一眼，那個只顧低頭吃飯的姑娘。

何月，對不起啊，我理應給你幸福，照顧你一輩子。可是我儘力了，我把自己所有的一切，全都展示出來了。可是我真的改變不了自己的出身，這是我拼盡全力，也無法改變的；當然，我也不想改變。

飯後高原依舊強撐著微笑，帶著何家人往賓館的方向走。經過銀行門口時，何父頓了頓說：「我去銀行取點兒錢，留著路上用，你們在這等我一會兒。」

何父取錢的速度很快，只是何媽跟高原，再無任何交流；而何月也一直低頭，不知道在想些什麼。

高原只是告訴自己，善始善終吧。好好地帶他們回去收拾行李，然後退房，最後將他們送回車站。等上了車以後，這一切就結束了。自己那剛剛發芽的愛情，也結束了……